驼峰航线飞行员65年后重返四川 驼峰航线往事中美飞行员80年前跨越喜马拉雅的壮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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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,10余人为寻找“驼峰航线”上坠毁的“60号飞机”,进入苍山后失联的消息引发关注。有惊无险的是,当地成立工作专班、全力开展搜救工作,人员很快全部被找到,并确认安全。80年前开辟的这条“死亡航线”,由此被拉回公众视野。
1942年,日军切断运输援华物资的主要通道——滇缅公路,中美被迫共同开辟空中运输航线,即著名的“驼峰航线”。驼峰飞行员共运送了约85万吨的战略物资,包括武器弹药、医药和医疗器材、车辆及各种机器设备和军用被服等,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。
近日,南都、N视频记者采访了多位“驼峰航线”上的飞行员后人、怒江“驼峰航线”纪念馆工作人员,回顾这段尘封的历史。
“空中生命线”
这是世界上最绝美的航线之一,阳光在高山峡谷、冰川瀑布间流转,让人难以挪开视线;这也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航线之一,瑰丽的峡谷上散落着飞机碎片,这些铝片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,提醒飞行员这是一条 “致命航线”。
强气流、低气压、冰雹、霜冻等恶劣自然条件,使得飞机在飞行中时刻面临坠毁和撞山的危险,因而又被称为“死亡航线”。
迭戈·库赛克的父亲史蒂夫·库赛克,作为“驼峰航线”的飞行员曾往返该条航线400余次,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美国机长。迭戈·库赛克向南都记者回忆了这条航线设立的历史。
迭戈·库赛克。
1942年5月,日军攻陷缅甸以及我国云南怒江以西的部分地区,切断了滇缅公路,导致我国经海路和陆路获取军事用品、汽油和其他战略物资的途径中断。
为了持续给中国提供抗战物资,中美双方代表商议决定,在中国航空公司原来的昆明至加尔各答航线的基础上开辟“空中补给走廊”,代替滇缅公路补给物资。
这条航线横跨喜马拉雅山脉、高黎贡山、横断山,以及萨尔温江、怒江、澜沧江、金沙江,是盟国为了给中国输送战略物资而开辟的“空中生命线”。航线全长约500英里,地势海拔均在4500米至5500米,最高海拔达7000米左右。
“之所以被称作‘驼峰航线’,是由于航线在世界高海拔地区,山峰起伏连绵,犹如骆驼的峰背,飞机只能在雪峰山谷间穿行,使航线看起来像骆驼的峰背。”迭戈·库赛克告诉南都记者,“‘驼峰航线’的飞行员有三个敌人:恶劣的天气、高耸的山脉和日本军队。”
迭戈·库赛克说,在“驼峰航线”的开通过程中,航空运输指挥部遇到了许多挑战,比如大多数飞行员经验不足,很多架飞机都没有通过测试,印度阿萨姆邦也没有全天候的机场供运输机起落。此外,天气预报的失误以及飞机维护设备的严重缺失,也造成许多危险。
“当年飞机被日本人打了一身洞,机身被震的发出巨响,反而把敌人吓到慌乱逃窜。对于从印度返回中国的飞行员来说,大理是他们最乐于见到的地方,看到大理就意味着最糟糕的航程已经过去,他们已经到家了。”迭戈·库赛克说。
很多人习惯将“驼峰航线”与“飞虎队”混淆,对此,美国陈纳德航空军事博物馆馆长、陈纳德将军外孙女尼尔·凯乐威向南都记者介绍,从严格意义上讲,“飞虎队”指的是1941年,由完全志愿来华参战的美国飞行员组成的,在中国空军编制下对日作战的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。
尼尔·凯乐威。
她介绍,“飞虎队”主要担负着与日本空军作战的任务,而驼峰飞行则是担负空中运输任务,所拥有的主要是运输机。飞虎队组成人员,完全由美国空军人员组成,而驼峰飞行的航空人员,由美国陆军航空总队和中国航空公司共同组成。
尼尔·凯乐威解释,“从他们的飞机就能看出一些差别,飞虎队的飞机是有鲨鱼头图案的战斗机,而驼峰运输机机身有一个‘中’字。因为当时中方这边的飞行员不具备主驾飞机的能力,所以一架‘驼峰航线’运输机的机组人员配置,一般都是机长为美国人,然后其他的副驾驶和报务员是中方的。”
坠机残骸
沿着怒江大峡谷的盘山公路翻越高黎贡山脉,就能抵达位于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市的片马镇。
小镇在中缅边境地带,周围被绵延的山脉与原始森林包裹。这样一座遗世独立的边陲小城,因为一架驼峰坠机残骸,成了不少游客和历史爱好者向往的地方。
这架曾在抗日战争期间坠毁的C-53型运输机残骸,如今静静陈列在怒江“驼峰航线”纪念馆内。墨绿色的机身、赫然醒目的“中”字,以及残缺的机翼,都无声地展示着一段悲壮的历史。
28岁的云南姑娘杨璟,是这段历史的讲述者之一。
在泸水市土生土长的她,从小听长辈讲述英雄们抗击外敌、保卫家乡的故事。很小的时候,她就参观过那架还未修复的C-53型运输机残骸。警戒线另一端的这架残破的飞机,或许只是那段历史留下的最微末的涟漪,却足够在杨璟心中掀起巨浪。
杨璟。
2017年,旅游管理专业毕业的杨璟主动回到家乡,担任起了怒江“驼峰航线”纪念馆的讲解工作。
“我再去的时候,飞机就已经被修复并陈列了。”
再次向南都记者讲述这架C-53型运输机故事的杨璟仍然很感动。1943年3月11日,美军飞行员吉米·福克斯与中国飞行员谭宣、王国梁驾驶中国航空公司C-53运输机,从昆明巫家坝机场飞往印度汀江途中,因遇到低气压、强气流而不幸在中缅边境的莽莽林海坠落。由于坠机地点当时属于日军占领区域,地面搜索无法实现。
在没有一块平坦适宜迫降的场地、没有无线电方位、没有天气报告的航线上,在被风暴、雨雪、雾霭和强对流天气包围的峡谷中,中美飞行员经历了跨越喜马拉雅的同生共死。
C-53型运输机残骸。
1996年6月,C-53坠机残骸被发现。此后,由于飞机残骸搬运困难,片马当地各族群众不得不日夜守护坠机残骸达540多天。由于坠机点气候恶劣、缺衣少食导致坚守在飞机残骸旁的24岁的怒族小伙曲天成不幸遇难。
“24岁,曲天成献出生命的年龄,也刚好是C-53机长吉米·福克斯坠机时的年龄”。杨璟告诉南都记者,关于失事的飞机还有一个巧合是,C-53型号的运输机,也刚好是在失事地点长眠53年后被人们发现的,这两个细节令游客难忘。
1998年,在云南省政府的支持下,怒江州、泸水县经过多方努力,于3月30日将C-53坠机残骸分割成三部分运送到泸水片马抗英纪念馆暂时保存。2005年12月,怒江“驼峰航线”纪念馆正式对外开放,展馆同时修复并展出了C-53坠机原形。
怒江“驼峰航线”纪念馆。
工作多年,杨璟接待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,这些游客翻山越岭来到片马镇,只为看一看飞机残骸,回顾一段历史故事。这让她十分感动。
许多游客临走前会留下联系方式,也经常在线上与她分享一些航空历史资料。杨璟表示,“他们对历史和对文物的尊重与热爱,让我觉得在做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!”
“我从事这个工作的目的性没有那么强,就是希望把这段‘驼峰航线’的历史故事讲给更多人听。”杨璟说。
历久弥新的友谊
2015年8月,中方有关部门发起“铭记·致敬——探寻驼峰英雄轨迹”的公益活动,组织队伍从成都出发,前往西藏林芝易贡乡的若果冰川。这次活动原本只想将遗留在冰川上飞机残骸运出,却意外发现了“驼峰航线”上的英雄遗骨。
发现疑似“驼峰航线”援华美军机组人员遗骨的消息,立即引起了中方高度重视。解放军档案馆对遗骨进行了专业鉴定,确定该遗骸为欧洲人种,应属于“驼峰航线”坠机机组人员。
2015年10月,在成都建川博物馆聚落的飞虎奇兵馆前,中方将在西藏若果冰川找到的“驼峰航线”美军骸骨郑重地移交给了美方。
据统计,约有1500架美国飞机坠落在中国西南边陲。许多坠落在滇缅地形气候恶劣地区的飞机,至今仍未找到。1000多名中美机组人员在这条航线上壮烈牺牲,遗骨散落在冰川雪峰之间。
面对如此惨烈的伤亡,是什么让中美飞行员如此无畏奋战?
“驼峰航线”飞行员史蒂夫·库赛克的儿子迭戈·库赛克向南都记者回忆,“我的父亲,他那一代的许多年轻人在一战老兵身边长大,听到过很多一战中骇人听闻的故事,所以他们这一代飞行员想掌握自己的命运,想站在自己认为正确的一方。”
迭戈·库赛克告诉南都记者,他的父亲曾对他说,“中国和中国人民都非常伟大,这也是让我们最终取得胜利的重要原因。”为了维护机场,云南军民投入了巨大的人力、物力,几十万人在各地修建和扩建机场,一旦破损或者遭到日机轰炸,就冒着生命危险马上赶来填补和修复。
滇缅公路旁堆放着大小不一的石碾子,那是当年修筑机场的“压路机”。在没有任何现代化机械的情况下,硬是凭借当地百姓的人力,将简易机场扩建为上千亩的军用机场。
尼尔·凯乐威也向南都记者表示,飞虎队和“驼峰航线”都承载了中美两国人民历久弥新的友谊。二战时期,中美团结起来一起抗击侵略者,这种精神是非常宝贵的。
“我们如今处在和平时期,没有任何理由去制造矛盾,扩大分歧。我们需要铭记历史,并分享更多像飞虎队一样的故事,传承两国人民的友谊。”尼尔·凯乐威说。
怒江“驼峰航线”纪念馆的工作人员杨璟也认为,“当时很多中美两国飞行员牺牲,由于飞机坠毁,很多人都没有留下能纪念他们的物品。他们可能仅仅留下了一张照片,甚至只有名字。但是,他们的精神永远留在中国人民的心中。”
出品:南都即时
采写:南都记者 杨苓妍 实习生 周青沫 魏志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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